摸鱼掏蟹……
一个个相互把对方光溜溜的身上涂满泥巴。
范云觉得,那时候的水坑,比现在可大多了。
现在,这片林子里长满了灌木和大树,除了村子里个别调皮的小孩子,可能会到这里找鸟窝,掏鸟蛋,一般,是没人来的了。
范云踩在草木间,发出的沙沙声,惊动了水边一只蓝羽白毛的小鸟,那只小鸟“扑籁籁”飞上了枝头,转着机警的白眼圈,看着范云,范云看着它那如豆的眼仁里的底色,竟似藏有一个深不可测的世界一样,十分神秘。
他没有再惊动它,而是转身爬上了刚才他出溜下来的那块大石头,又回到了门口。
他妈正在园里晾衣服。
范云走到园中看了看,既没有旅葵,也没有旅谷,小菜倒是种了不少,小菜之外,是一株无花果树与几棵柚子树,此时正值盛春,地气勃发之际,那些树叶子,每一枚叶片上都泛着油汪汪的一层绿。
范云妈看见了儿子,小声招呼道:“范云,范云,过来!”
范云走过来。
“她跟了你弟弟了,你呢?你怎么办?你是老大,咱们家要是办喜事,得从你开始。”
“说那些干什么?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分先后的,是不是?谁先谁后都一样。”
范云觉得老妈的思想观念要不得,别说他现在有唐若,就算他是个光棍儿,又有什么关系呢?
说句实在的话,即使范雨现在就跟梅霖登记结婚,也完全可以啊,这不是好事情吗?
老范家添丁进口啊!
其实,范云误会了他妈的意思,他妈的意思是小儿子的事情他自个儿解决了,范云这个大儿子,也应该努努力呀。
这是妈的两项任务呀!
范云不想跟他妈说这个问题了,一切顺其自然就好,他换了个话题:“我爸呢?我爸去哪里了?”
“你爸去看瓦和木方水泥去了,你爸说趁着这几天天气好,天气预报也说了,最近都是晴天,没有雨,他想把房顶上的瓦皮都换了,不换不行了,一下雨就漏,里间的墙皮都一块块的脱了,地上都起了霉菌了。”
范云点点头:“嗯,到时候我回来帮忙。”
他妈把最后一件衣服搭在铁丝上,看了看大儿子:“你有空才回来,要是上班忙,没有时间,就不用回来,你爸说了,现在都是包工,又不用管饭,管烟管水,有他打打下手,找个东西递个东西什么的就行了,现在都是讲钱,有票票,一切都好办。”
范云点点头:“嗯,也是,妈,到时候再说吧,好吗,我尽量抽时间回来帮帮忙。”
他妈道:“也不用专门请假回来,有空就回来,没空就不用回来了,上班要紧,对了,你在城里上班怎么样?吃饭住宿的都是怎么弄的?”
范云就给他妈解释了一通,住有免费的宿舍,吃也不成问题。
当然不成问题,跟着唐若,吃得好着呢!
他妈倒也不担心儿子,男孩子在外面闯荡,有什么关系呢,再说了,现在范云还有一个体体面面的工作,当城管,比在邮政所上班可强多了。
范云妈有时候跟村子里的人聊起天来,说到两个儿子时,常常是语气中十分谦虚,但心里却是充满骄傲的。
哼!
自己的两个儿子,一个跟着公家吃饭,一个找了个会手艺的老婆跟着学手艺做生意,而且还开了门面,对于世世代代啃黄土的这些农民杆杆们来说,公家饭碗是那么好端的么?门面是不管什么人都能开的么?
开什么国际玩笑。
那得是多少有两下子的人。
照这样下去,再过几年,还愁老范家这个穷家破业翻不了身么?
范云走回屋里。
梅霖正盯着墙上的一张大相框看着,里面有一张老范家的全家福正吸引着她的注意力,范云的爸爸妈妈并排坐在两张椅子上,怀里分别搂着范云与范雨。
范云与范雨紧绷着小脸。
而范爸与范妈则面带微笑,头微微靠在一起。
梅霖觉得,这样的一家,才是幸福的一家啊!
她觉得,这栋老屋虽旧,但是,自从她第一次踏进这个房里的时候,她就觉得,这个房中处处洋溢着一种能让她身上暖洋洋的气息。
这种气息,叫做人情味。
除了这个大相框,墙上还贴着一些塑料纸的贴画,以及两张喜报,梅霖看着,都是范云当兵时得的优秀士兵的喜报。
金色的八一军徽下,两个大字,喜报,下来一行写着:范云同志在一九九九年度被评为优秀士兵,特此报喜。下面,武警某部。
范云同志,是个好同志呀!
再过来一点,就都是些玻璃纸的贴画了。
梅霖惊讶地发现,墙上贴的那些画里,有张曼玉、林青霞,还有一张,居然是新白娘子的剧照,扮演白娘子的赵雅芝挽着许仙叶童的手,后面站着手按腰中三尺剑,英姿飒爽的小青。
从两厢的贴画过来,正中间对着堂屋门口的位置,是留给老范家列祖列宗的地方。
老屋虽破旧,但该有的规矩一样不少。
那个摆放着香烛与黄烧纸的台子上方,是大红纸写成的一张裱礼,正中间从上到下,依次书着天地君亲师五个大字,旁边两行竖写的小楷字:范氏宗亲,普同祭祀。
范字的旁边,另有一个添加的文字。
梅霖知道,那个文字,就是自己未来婆婆的姓了,原来,她的婆婆,娘家姓文。
范雨此时剥了一只桔子,掰了一片,递到了她的唇边。
梅霖张开嘴巴。
真甜!
她一口气消灭了两只蜜桔。
范云妈此时回到了房中,她抱着一抱柴禾进了厨房,梅霖忙跟了过去:“阿姨,现在就煮饭吗?”
“不是,我烧开水,杀鸡!”
“我帮你烧吧,阿姨!”
想烧你就烧吧,那有什么问题。
范云妈把烧水的提锅里添满了水,放在灶上。
烧火这种厨房之事,自然难不倒心灵手巧的梅霖,虽然她打小就在城里,家里用得都是液化气,煤球炉什么的,但是,没吃过猪肉,总见过猪跑的呀!
更何况,范云爸挑回来的这些柴禾,早已经晒得酥酥脆脆的,干柴烈火,一点就着。
范雨也跑了进来,拽了一张小板凳坐在梅霖旁边。嘻嘻哈哈陪着她,他那副一脸谄媚的模样,让他的老妈严重怀疑自己这个小儿子,非但是个媳妇迷,将来极有可能还是一个“妻管严”。
“妻管严”就“妻管严”吧,有人管,就代表有人疼,有人爱,有人愿意与他一起过日子。
光棍倒是不会得“妻管严”,可是,会愁得家里的老爹老娘患上严重的抑郁症。
范雨坐在梅霖旁边,颇有些不老实地跟梅霖动手动脚,梅霖抿嘴笑着,手里拗了一根细细的柴棍,范雨伸手过来时,她就冷不丁敲上他那么一下子,最后,范雨被她敲急了,趁自己的老妈转身去洗生姜的时候,凑到梅霖面前,在她娇艳欲滴的脸蛋子上,狠狠啃了一口。
梅霖“咯咯”一笑,假装用手去拭他的口水:“臭死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