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妈可没这里的妞好玩啊。”何洋嬉笑着,“就在渡口,大家都在。”顿了顿,声音低了些,“江哥也来了。”
听到这里,陈潜的思绪清楚了一些,他半撑起身子,回:“知道了。”
在床上坐了十几分钟,陈潜终于彻底清醒过来,他拖着步子去卫生间,双手撑在洗脸台上,看着镜子中的自己,头发凌乱,脸色发青,眼圈泛红。
他早已习惯自己这副样子,本来作息就不规律,又酗酒抽烟,身体早就抽空了。
他才二十五岁。
陈潜靠在后墙的瓷砖上,就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,过了一会儿,忍不住嗤笑。
有什么呢,现在这样,也挺好的。
……
六点,陈潜终于洗漱完,晃悠悠地出门。
刚到楼下,视线就被塞得满满当当。
哟,巧了。
木柜,藤椅,冰箱,床垫,还有两三个纸盒,里面装了碗具桌布一些小的家居用品。
童欢站在旁边,火急火燎地打电话。
陈潜走近一些,听见她在吼:“我付钱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呢!现在要我怎么办?要我一个人抬上去吗??”
吼完她就把电话挂断,面红耳赤,一脸恼火。
她无意识地环顾四周,忽然瞥见正往这边走的陈潜。两人视线对上,童欢一惊,有些窘迫。
陈潜轻飘飘地移开视线,目不斜视地从她面前经过,径直朝外走。
他的脚步比平时慢,却比平时稳,仿佛胸有成竹。
“那个……”童欢在背后弱弱地开口。
陈潜勾起嘴角。
转身时,手插在裤兜里,扬起下巴,淡淡地看着她,等待后文。
童欢:“您有急事吗?”
“怎么?”
“那个您要是没有急事的话,能不能帮我一个忙?”她语速很快,生怕他拒绝似的,“我买了点东西,您能不能帮我搬一下?”
买了点?陈潜对她的描述不置可否。
童欢低着头,手指绞在一起,她知道自己提这个要求不太好,但是如果他不帮忙,她吐血也搬不上去。
她正忐忑不安着,就听见他说:“行。”
陈潜先走到木柜边,用手抬起一角掂了掂,应该是实木,有点沉,但对于他来说绰绰有余。他正要搬,念头一转,对童欢喊道:“喂,过来搭把手啊。”
小姑娘还是一副呆呆愣愣的样子,“噢”了一声赶紧小跑过来。
她正准备抬另一边,不小心碰到他刚好伸过来的手,立刻触电似的收了回来,眼神慌乱。
陈潜轻笑一声:“小心点儿啊。”
童欢刷的一下脸又红了。
陈潜也不逗她了,他微微躬身,把柜子的大部分重量都移到自己手上。
老式楼没有电梯,陈潜和童欢都在四楼,四楼说高不高说低不低,东西搬完后就已经六点半。
童欢看起来有点呛,那几个纸箱她没好意思让陈潜搬了,自己一个人哼哧哼哧楼上楼下跑得满头大汗。陈潜倒还好,不红不喘,悠哉地坐在童欢家的沙发上。
童欢从厨房端了一杯水给他,她看起来心情好了很多,麻烦解决,终于松了一口气,看向陈潜的神情也充满感激。
“今天真的太感谢您了。”童欢有些局促,“要不我请您吃个饭吧,算是道谢,顺便也是……道歉。”
陈潜了然,知道她指昨晚的事。
童欢突然又想起:“您刚刚出门是有事吧?额,您要是不方便的话,那就”
“走吧。”
童欢一愣:“啊?”
“不是要吃饭吗,走啊。”
陈潜面不改色,一脸正经,天知道他口袋里的手机已经震了好几回,何洋一直在催他。
又是搬东西,又是请吃饭,陈潜觉得自己可能是中了邪。
夜晚的城市灯红酒绿,流光溢彩。
南州以不夜城闻名,就算晚上两三点依然繁华不落,笙歌不止。
靠近西三环有一条酒吧街,聚集了大大小小上百家酒吧和夜总会,鱼龙混杂,什么人都有,经常发生打架斗殴。街边有女人站街,路过的醉汉有时忍不住上前捏一把,女人也不生气,若价格谈得来,直接就能去边上的小宾馆开房。
当然类比于这种自营业,夜总会就显得更专业,大家名义上是公主小姐,但包厢门一关,谁也不知道里头在干什么。
久而久之,这一片就臭名昭著,警察巡逻也不愿意来这块。就算有心想清扫,这其中势力牵扯太复杂,有心也无力。
渡口是街上最大的夜总会。
陈潜到门口时,已经八点。
他本来还想多待一会儿,结果何洋电话催个不停,连童欢也看出来了,让他有事就先去忙。
进了大门,前台服务员认识他,引他直接去里面。
推开门,一股浓郁的烟味扑面而来,连服务员都忍不住呛了两声。
里头的人听到开门的响动,也都看过来。
空间很大,围成半长方形的黑皮沙发,约摸二十几个人,大多都坐在靠近门口这边,而里头只坐了两三个人。
也就是那阴影中的两三个人里,有人喊他:“阿潜。”
那人一出口,其他人都跟着喊:“潜哥。”“潜哥好。”“潜哥来了。”
陈潜也没理,眼神都懒得给一个,径直朝里走。
“操,拽个几把。”有人翻白眼暗自骂道。
陈潜对于这些不满与怨愤已经习以为常,他权当做耳旁风,往何洋那边走。
何洋和江耀宗坐在一起,何洋见他过来,挪了一些,把江耀宗身边的位置留出来给他。
陈潜刚坐下,何洋就问:“潜哥,怎么这么晚才来啊。”
“有事耽搁了。”
“您这耽搁可够久的,仨小时。”
陈潜冷冷睨他一眼,何洋嘿嘿笑,把伸出的三根手指头收了回去。
“阿潜。”身边的人再度喊他。
“江哥。”陈潜略一点头。
在场所有人,只有江耀宗能让陈潜分出三分神对付。
当然,在场所有人,也没人敢不给江耀宗面子。
眼前的人坐在阴影中,从眼角一直到蔓延到下巴的狰狞疤痕时隐时现,让这个瘦高的男人看起来面目可憎。
可他偏偏是表情和煦的。
“小曼等你很久了。”他微笑,眼里带着宠溺,眼神朝门外看,“这不,等不及了,跑出去找你了。”
何洋晃着手机:“我给小曼发消息了,她马上就回来。”
话音未落,包厢的门就被重重地推开,接着是一声响亮清脆的:“潜哥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