素辙唤了人进来,将胡詹事扶去医馆诊治。
看他缩在马车一角,疼得嘴唇直哆嗦,不免有些过意不去:“我不替你出气,你可恨我?”
胡詹事勉强打起精神来,气息微弱地回答:“下官不敢。”
“你活该!”
素辙闭了闭狭长而清明的双眸,脑海里闪过盈持那张桀骜得理所当然的面孔,唇角冰冷地一笑。
死丫头到底什么来路?!
听见耳旁胡詹事低声称“是”,声音之中不无委屈,素辙轻轻摆了摆手,睁开眼定定地望着他。
“今时不同往日。如今呢,林憬还跟严长定好得跟一个人似地,四哥儿三句不离林二哥。我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,你说是不是?你方才那一巴掌真的落下去,削在那丫头的脸上,你觉得林憬还不会衔恨在心?那么后面指不定哪一日他就要坏事,比如在严家兄弟跟前说我淮王府出手打女人!”
胡詹事脸上露出恍然醒悟的神色,对上素辙眸中寒芒点点,一惊之下也不管那支断臂了,挣扎着跪了下去,痛悔不迭:“下官鲁钝,下官该死,险些误了世子爷的大事。”
额头急出的汗亮晶晶地,忍痛说话间也不断倒抽凉气。
“罢了,你那也是为了给我出气,”素辙见此情状,便也点到为止,大红蟒袍一展,伸出手虚扶了一把,“只是眼下形势比人强。那丫头是不肯让人的,你只好忍着点!她如今又脱离了池家,身份肯定更不一样了。不是有句话么,朋友妻不可欺,现在她适用。”
“下官遵命。现如今连世子爷都忍着这口恶气,下官还能怎么着?”
胡詹事垂头丧气地道。
说着单手支着座儿费力起身,屁股重重地挨回座上。
素辙闻言,眸中飞快掠过一丝雪亮的寒意,低头转了两下手上的玉扳指,口中淡淡笑道:“看来林憬还算是手下留情了,你好像不怎么疼嘛~”
胡詹事脸上横肉跳了跳,差点哭出来:“世子爷。”
“激我?”素辙抬起粉底朝靴,熟练地朝重新跪倒的胡詹事踹去,“能算计本世子的还没生出来呢!”
胡詹事不避不让,实笃笃受了一脚:“下官嘴快,是下官昏了头,求世子爷开恩,宽恕下官。”
“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吧。”素辙思忖着,“那丫头有古怪,你去好好查一查。”
马车微微往前冲了一下,很快停了下来。
一阵凉爽的风吹进来。
帘子掀开,有随侍的太监小厮上前来,将负伤领命的胡詹事搀扶下车,往医馆去了。
……
伯孝龄在笔庄外与素辙作辞,骑马匆匆赶回伯府。
前面已经看到宅子时,吕璠在后头叫他,只伯孝龄心中有事,竟不曾注意。
回府之后直奔正房,伯兆夫妇正在听女儿伯卫萱抚琴,少女灵动的葱指之下,琤琤流淌出“阳春白雪”活泼明快的曲调,闻之如淙淙潺潺的清溪水,令人心情格外愉悦。
这若换作平时,伯孝龄定与有荣焉地陪伴坐下,安静地欣赏。
只是今日……
“爹爹,娘亲,我方才看到我们家的双脊鲤鱼墨了。”
琴声戛然而止,屋中一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