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烟陪着柳缈在楼下呆了大半宿，后来扶着她在屋内坐下，也始终都跟温南保持着距离，等到柳缈情绪平静了，也哭的累了之后，才跟着她起了身，一起上了楼，没多看温南一眼，像是他不存在一样。
柳缈身上的那些事情，对谁来说都是难以消化的，温南也没想到那些发生过的事情比他们所知道的还要让人心惊，如果当初那个男人把实话说出来的话，可能全家上下都留不了一个活口。
可是现在说这些，太晚了。
柳缈那个时候是怎么过的，谁也体会不到，那是种被人挫骨扬灰的疼痛，自己的所有的神经却都很明显的在感知着一切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。
所以她才不得不过这样的生活，她本来也该过这样日子。
柳缈本身就是从云城边沿处的一个小村庄走出去的学生，拼命的学习就是为了能有更好的未来，高中的时候认识顾尧他们，整整三年时间，她自己都觉得生活终于有了曙光，未来也让人有了目标和期待。
他们一起考上了同一所大学，谁都没有分开过，在柳缈觉得自己所有的努力和坚持都没有白费的时候，命运给了她最残忍的一击。
国庆节放长假，她还是选择了回家一趟，毕竟妈妈去世之后就只剩下了继父一个人，而且后来的几年里他越来越喜欢喝酒，听乡亲说她在的时候她的继父在家里经常喝的伶仃大醉睡在路边，所以柳缈始终还是不放心。
但是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的继父去借了高利贷，说是自己的女儿考上了大学高兴，跟人家喝酒打牌上了头，怎么都不服输，借了钱回去赌，后来输得血本无归。
那天晚上要债的人告诉他，还不上钱可以用他的女儿抵债，不会要了她的命，只是等价偿还而已，那些人的嘴脸一看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，但是在柳缈和他自己的腿之间做抉择，他还是选择了把柳缈送出去。
柳缈带着上了大学之后的喜悦回家，带着自己兼职时候挣的钱给他买了好酒买了新衣服，当天晚上陪他喝了点酒聊了会儿天之后，却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，等自己醒了的时候已经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了，不着寸缕的被禁锢着，身旁站着四个男人，脱了衣物，满脸横笑的靠近她。
他们不让她闭上眼睛，不让她昏死过去，不让她用任何方法逃离，一遍遍的在刺激着她。
那一晚上，每一秒都是煎熬，柳缈甚至无法去想顾尧的脸庞，那个时候想起任何一个人都是侮辱，她已经没有了求救和尖叫的力气，第二天穿着残破的衣物跌跌撞撞的下了床，带着浑身的痕迹走在无人的道路上。
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一个什么地方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，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灵魂一样，找不回来半点力气，也无力去思考什么，哭了一晚上眼泪早就已经流干了，最可悲的就是经历了那些之后，她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。
直到走到了横跨在江面的大桥上，柳缈看着那掀起小旋涡的水面，脑子里那些生了锈的机器才像是被人倒上了机油，忽然转动了一下。
一路上，她都紧攥着那条断了的手链，棱角划破了她的掌心，自己却浑然不知痛，下面的江水像是一个漆黑的洞穴，看上去越平静，就越是吸引人往下坠。
后来，柳缈就直接跳了下去，手里攥着的东西始终没有松开过。
那是顾尧送给她的，他说等到以后结婚了再把那些东西全部给她换一遍，全都换成独一无二的，因为柳缈不愿意让她在自己身上花那么多钱，她是希望一直跟顾尧走下去的，顾尧也尊重她。
她没说，只要是顾尧送的，对她来说全都是独一无二的。
但是后来的她，已经配不上那份感情了，她自己都没有了脸面活下去，更是恨透了这个世界，那样的屈辱和折磨还不如直接杀了她，而自己却又只能看着那些肮脏的手和猥琐的笑脸在自己面前出现，无能为力。
……
柳缈把那些事情都说了出来，蜷缩在床上颤抖着，走不出那样的梦魇，也挣脱不开那种囚牢，她日夜都在被折磨着。
当初如
果不是江水湍急，席卷了她所有的意识的话，她大概会铁了心的去死，只是后来意识消亡之后，被冲到了下游某一处的浅滩上，被当时坐在一旁伤神的严婆婆给发现了，赶紧带着她去了医院。
“顾尧是唯一一个，我深爱过并且还一直深爱着的人，我只希望他这一辈子过得跟以前一样，忘了我。”柳缈双手捂着脸，沙哑着声音跟一旁的千烟诉说着，“我哪里……值得他找？”
温南当时那一句顾尧找了她接近十年，几乎是击溃了她所有的坚持，可是在面对着那些过往的时候，她还是做不到放下所有。
千烟抿着唇，咽了咽口水，这时候她也说不了什么太多安慰的话，就只能这么陪着她。
温南在楼下也是一夜无眠，偶尔能听到楼上微弱的谈话声和哽咽抽泣的声音，一颗心也揪了起来。
这世界，从来都不曾放过谁，那些所有美好都是能被轻而易举的击碎的，还能让一个原本善良美好的一个人永远的活在黯淡无光的世界中，得不到任何救赎。
千烟没有参与过她的过去，也不知道过去的那些年里有多少美好的回忆成了碎片，但是今天她也清楚的看到了柳缈脸上的绝望和心底的崩溃。
她得不到救赎，即便是发生过的都不是她的错。
千烟陪着柳缈坐了一晚上，后来的柳缈依旧是哭着的，直到睡过去的时候都像是晕厥了过去一样，满脸泪痕，双眼红肿的不像话，文化楼的灯也开了一整个晚上。
千烟不想让柳缈这时候还活在黑暗中，至少现实的世界里还有光亮就是好的，她也没有任何困意，看着柳缈的时候都是心疼，又无能为力。
最后，千烟才轻手轻脚的下了床，倒了水用毛巾给柳缈擦了擦脸，才躺回了床上。
路过窗边的时候，她也看见了楼下还亮着的灯光。
都睡不着了，楼下的男人可能也被柳缈这些话刺激的直接醒了酒，也没了睡意。
……
——
翌日。
雨在凌晨的时候就停了，晨光乍现的时候，山间都萦绕着雾气，像是仙境一样。
千烟还是早早的起了床，没有拉开窗帘，借着光亮换了衣服，把头发挽了起来，露出姣好的面容，眼里还有些疲累的困意，但是还是没有多耽误时间，也没有吵醒柳缈，拿着自己的洗漱用品就下了楼。
刚洗完脸，温南就开门走了出来，看样子也是一晚上没睡，面目清冷的站在门口，远远的看着千烟。
千烟抹去脸上水珠的时候，用余光瞥了他一眼，知道他在看自己，却没说话，低着头收拾好了之后就直接把东西给放在那里了，没有拿上楼。
她是被柳缈那些过去惊的没有睡着，自己所经历的那些黑暗其实也就是只是在边缘试探，至少她在差点被人玷污的时候挣脱开了，也有人救了她，可是柳缈什么都没有，她真的体会了那种混乱的绝望。
而且到后来，也没人忏悔那一段事情，毁了一个人的一生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，不值得提起。
柳缈活的太累了，尤其是在那样的时候自己心里还有深爱着的人，这么多年的时光都没能磨灭半点爱意，又深知自己配不上了，那种痛苦难以想象。
她好不容易睡着了，那就多睡一会儿吧，至少哭的累了之后的梦里不会有太多的阴影，说不好就是个美梦呢。
两个人缄默不语，温南看到千烟把东西直接放在了外面的台子上的时候，也了然了她的想法。
看样子是柳缈没起床，她也不想吵醒了她，洗漱完了之后她就该去吃早饭去学校了，毕竟千烟是来这里支教的，每一天也要真正的教会那些孩子一点什么东西才行。
“千烟。”
温南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千烟身后的位置，声音沉沉的，带着些沙哑。
千烟汗毛都竖起来了，被他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，又故作平静的转了身，淡
淡的看着温南，没吭声。
男人单手抄袋，垂在一侧的手握着手机，指尖在边缘轻蹭着，欲言又止。
温南难得有了局促的样子，“昨天晚上……抱歉。”
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