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情到了这一步,如何狡辩,也没有意义了。
张岳来轻叹一口气:“附近的街坊邻居都知道,张某人老来得子,那年贱内一朝分娩,诞下麟儿,草民本来也十分高兴,但是这个孩子,却又一点十分不对劲的,我张家男儿,脖子上世代都有的斑点,他没有,草民自然免不了怀疑。”
“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声张,只能暗中留意贱内,如此过了几个月,也一直没有发现不对劲,草民又找了许多方法来验证,却丝毫没有发现她有同旁的男子有染,次数多了,倒让她发现了此事,为此和草民大吵一架,硬是问出了原因。”
“贱内性子烈,为表清白以死明志,草民内心愧疚,且眼看着张福禄一天天长大,眉眼之中隐约也有几分草民的样子,虽然发现他是个傻子,但依然决心将这一切都埋在心里。直到五个月前——”
他仰起头,看向屋顶,眼神之中有深切的茫然。
楼知府催道:“五个月前发生了什么?”
时间不等人啊,赶紧审完赶紧将大寿杀了,否则要是让公堂内其他人染上“祸世”那可不堪设想。
“六个月前草民外出采购一批药材,遇到了大寿,看到他脖子上的那片斑。”
卫若衣不解:“只是一片斑而已,且又算不上多罕见,应当不至于让你联想到别的什么才对?”
“对,最初自然只是觉得有些巧。那一次草民是去大寿他们村子里收药材,因为路途遥远,所以在那边住了半个多月。大多数药材商人都是如此,像这种偏远的小村子,带去的人手不会太多,都是到了地方然后给银子从当地村民手上直接收东西,大寿那时候跑得很勤,每天都上山挖药材送到草民这里来卖,又因为他脖子上那片斑的缘故,难免就对他多留意一些。”
“如此相处了一段时间,草民同他闲聊,才知道大寿原来不是村子里的人,而是因为原先的村子活不下去了,才从别的村子流落过来挖药材倒卖给药材商赚点银子,草民自然问他是哪里人,他说他是洛里村的人,草民当时便觉得不对劲,回去之后几番细想,这才对他的身世起了怀疑。”
“怎么,那里是你的老家?”楼知府问。
关系特别相近的两家阴差阳错抱错孩子这样的桥段,他过往审过的案子倒不少。
张岳来却摇了摇头。
“并非如此,事实上,草民从未去过洛里村。”
楼知府:“……”
他差点一句那你细想个什么鬼就要脱口而出,但是,体面,他得维持一个知府的体面。
“嗯,你继续说。”楼知府语气平和。
张岳来接着道:“之所以觉得不对,其实是因为草民曾经有一个侍妾,便是洛里村的人,当年她因为与草民离心一气之下回了自己的村子,再也没有回来过,而大寿的年龄,同她离开的时间也十分吻合。”
楼知府开始阴谋论:“那你就不考虑考虑是哪个对家知道了这个事故意来设计你的?”
张岳来接着摇头:“如果没有贱内,那个侍妾原本该是草民发妻的。草民年少之时有些feng流,时常流连勾栏妓yuan这些场所,那个侍妾也是在一条烟花巷里认识的,那会儿草民正巧做成了一笔大买卖,邀了三五好友去庆贺,正好遇到她的开bao日,草民对她一见倾心,又喝了点酒,就将人买回了家中。”
“初初倒也过了几年安生日子,只是那会儿草民尚且没有安定下来,时常到处跑去收药材,同她也是聚少离多,再加上她一直没有身孕,这感情便慢慢淡了下来,后来她有了身孕之后,草民欢欢喜喜的回了府,府里的大夫却说她那身孕才四个月,但当时草民外出收药材,已经有五个月了。”
“她本就是那种地方出来的,草民自然有所怀疑,那阵子在府中住着便一直暗自观察她,果然见府里的管家瞧她的眼神甚为不对劲,且还对她肚子里的孩子甚为关切,草民气不过,将管家发卖给人伢子去做苦工,没多久便有消息传回府里,说管家死了,这简直大快人心。”
“没想到她听到消息之后竟然还敢来质问与草民,草民自然是狠话说尽,道尽一切,然后……”
他眼中闪过些许痛苦之色。
“她当时也未曾争辩,只是第二日留下一封信便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跳了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