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尘见清儿的脸色大变,心中有些不郁,正要开口继续喊她过来帮忙,却听得从围观的人群之外有人朗声笑道:
“呦――我说是谁能抢走我的风头,把人都引到这来呢,敢情大伙原来是来看大名鼎鼎的青家二小姐的啊――”
人们循声望去,只见一名身行颀长、面容俊美的年轻男子正从街道的那端悠然走来,身旁还跟着几名衣着讲究的仆人,那神态中,带着一种明目张胆的贵气,令人在什么场合下,也无法将他忽视。
“呀,是于公子――”
人群中有人嘴快,脱口便说出了男子的身份。其实不用他说,在场的人大多已经认出他来了。这样貌,这做派,不是城中首富于大富的独子于恨又会是谁?
这于恨的大名,在刑邺城内可谓是家喻户晓了,你即便是随意寻个黄口小儿来问,也能问出个一二来。不过于恨之所以能有这么响亮的名声,却并不是因为他是首富的独子,而是因为他的古怪。
说起于家,在邢邺可算是鼎鼎有名的大户。于家世代经商,大概是对经商有天赋,加之经营有道,于家的家底慢慢丰盈了起来。到了于大富这一代,于家已然是邢邺乃至大昭国的首富。
于大富越来越富,野心也变得越来越大了。金钱早已无法满足他,因为明白钱再多也没有权势来得好用,于是开始巴结权贵,希望以此获得权势。但因于家世代皆为商贾,那些自命清高的达官贵人们自然不愿与于家有过多的牵扯。所以长久以来,于家也仅是只富不贵而已。直到于大富结识了当时落魄而如今风光无限的青炽,这才最终使得于家的地位有了彻底的改变。
虽然于家终于日渐显贵,但人的贪心是永无止境的。有了地位,于大富又寻思着如何才能得到更多更高的地位,以保于家能够世代富贵下去。于是他想到入朝当。但他很清楚自己虽然精明,却始终是个不懂文墨的粗人,当官他是不行了,但后人行。因此,他便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儿子于恨的身上。他精心培养于恨,以期有朝一日于恨能真正出人头地,光耀门楣。
只可惜这个儿子却并不他爹的苦心当一回事。平日里,这位于大公子最大爱好就是闲逛,不管小路大道,抑或是花街柳巷,他都照逛不误。于大富望子成龙心切,但每日里见到于恨总是一副玩世不恭、不思进取的模样,急火攻心,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,于恨依旧故我,于大富终于无计可施,只得任由他去。
于恨也乐得没人念叨,开始流连青楼。按说男子好色成性并不足为奇,于恨身为富家子,出入高档妓院更是稀松平常的事。可这于恨偏就放着那些有当红花魁坐镇的大妓院不去,而是去些寒酸的小妓院,专寻些姿色在常人眼中看来很是平淡的,面容总是显得郁郁寡欢的女子,并想尽办法逗他们开心。有人就曾见过他在青楼一掷千金,却只求无名小妓对他展颜一笑的场景。
人群顿时骚动了起来,人们开始窃窃私语。因为在他们这些看客眼中,青朽中了自家下人一鞭而昏倒这件事本已够有看头,现在这个混世魔王也要来插一脚,这接下来必定会有一场好戏。如是猜测,一些好事者不由隐隐兴奋起来,眼巴巴地盯着神态悠闲的于恨,指望看一场不要钱的好戏。
不过在场的人中,却有人对他的突然出现很是不满,这个人就是扶着青朽的了尘。虽然了尘并不知道这个众人口中的“于公子”是何许人也,但她从旁人突变的神情中便能看出一二,这于恨一定不会是个好对付的人物。先前闹出的麻烦还没能解决,现在又冒出了个大麻烦,即使是修行多年的了尘,心中也不免有些急躁起来。
眼见着于恨越走越近,了尘低头看了看勉强靠在肩上的青朽。她能明显地感到青朽身子越变越软,只怕再过一刻,自己也没办法扶住她了。
青朽的状况显然已经不妙,了尘心乱如麻,顾不得再去琢磨那个于恨,只想快些带着青朽离开这个地方。她一边将青朽搂得更紧,生怕她支撑不住而倒地,一边扭过头想向清儿求助。不料她一转头却见清儿满脸喜色,正掂起脚尖挥舞着双臂不顾一切地大喊出声:
“于公子,于公子,我是清儿――”
“清儿丫头,其实你不用喊得那么大声,我早就认出你了。”看到清儿欣喜若狂的样子,于恨低笑,忍不住又要与她开玩笑,“你放心就算你静静地待在那儿,本公子不会装作不认识你的。”
众人见他与小丫头这般熟络地打招呼,都有些惊讶。了尘更是想不到清儿竟然与这玩世不恭的公子哥相识,脸色变得更为阴沉吓人。
“于公子,求求您快帮帮小姐吧,小姐她――”
这时的清儿哪里还顾得了其他人的眼光,她正愁着不能摆脱眼下的困境,而于恨的出现,不亚于给她送来了根救命稻草,她自然不能轻易错过。只见她快步上前紧紧拽着于恨的袖口,带着哭腔央求道。
“小姐?你说的是青朽?她怎么了?”
听了清儿的话,于恨心中暗暗一惊,视线不着痕迹地往她身后一扫,果然看见青朽无力地靠在了尘身上,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,一个反手抓住了清儿的手腕急切追问道。
面对于恨的追问,清儿心中一酸,忍不住落下泪来:
“小姐她、她受了伤,现在已经昏阙过去了――”
于恨当下便沉了脸,即便是假笑也挤不出一星半点来了:
“受伤?昏阙?好端端的怎么会受这么重伤?究竟出了什么事?”
“还不是老刘头拿马鞭抽的!”清儿拿手背用力抹去泪珠,指着老刘头愤恨地说道,“就是这老东西,活了大半辈子却没一点肚量,硬要和个孩子斗气,这才连累了小姐受了伤!”
听了清儿的斥责,跪在地上的老刘头又是一阵瑟缩,身子缩作一团,更是将头埋得更低,生怕又闯出什么祸来。
不想于恨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,只盯着清儿低声问道:
“清儿,现在是追究过错的时候么?你的主子都已受了这么重的伤,你不早些为她找大夫医治,还站在这做什么?”
“啊?这……”清儿万想不到于恨不找老刘头的麻烦,反来来责怪她,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,“这个,我……”
“唉,看你这丫头!平时见你倒挺机灵的,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却犯迷糊!”
于恨见她结结巴巴地始终说不出个究竟来,当即招过一仆人耳语几句,然后径自走到青朽身前,伸出手就要去扶。可他的手还没来得及触到青朽,就听得有人冷冷地阻止道:
“这位施主,贫尼知道您是好意相帮,但男女有别,由施主来扶青朽恐怕是要惹人非议,还请住手罢。”
于恨一惊,定睛一看,这才发现扶着青朽的了尘。他缓缓收回手,将了尘从头到脚迅速地打量了一遍,在心里有了些许判断之后,这才露出了在旁人看来略显尴尬的笑:
“请问这位师父是――”
“贫尼法号了尘,是青朽的师叔。”
“原来是了尘法师,失礼失礼。”于恨摸了摸下巴,不知为何,了尘的身份令他感到有些不快,不过他还是很有礼貌地行了个礼,“小生于恨,在此拜过法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