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让他们都下去,我有话单独跟你谈。”裴凯哥沉声说。
夜骐翘了翘唇,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:“那怎么行?万一你要杀我呢?”
裴凯哥淡漠一笑:“你我的本事,不相伯仲,我就算杀你,也不会一招半式内得手吧。”
“咦?”夜骐状似惊讶地俯趴在塌上,半仰着脸望着他迷恋的眨眼;“原来你这么了解我,真是我的蓝颜知己。”
裴凯哥此刻,已经没心思跟他纠缠:“废话少说,我有急事。”
夜骐挑了挑眉,终于摆了摆手,闲杂人等尽数退下。
“给我七绝散的解药。”裴凯哥开门见山。
夜骐的眼神深沉地一闪,马上又恢复了嬉笑的表情:“众所周知,七绝散根本没有解药。”
“别人也许没有,但你不一定没有。”裴凯哥走近他。
他状似抱住自己的胸口往后缩,一副害怕地被强暴的模样:“爷你要干什么?”
裴凯哥暴躁地揪住他的衣领:“我现在没心思跟你开玩笑,我要救人,再拿不到解药,她就要死了。”
他的眼前,浮现起米苏面色惨白唇色血红的样子,一瞬间,眼中竟不觉盈起泪光。
夜骐看着他半晌,忽然笑了:“是谁会让你这么看重?你难道没想过,你今日有可能死在这里吗?”
“想过。”裴凯哥回答,笑容中有一丝惨然:“可是我不能让她死在我面前。”
一想到那个倔强又会欺负人的宝珠,会再也醒不过来,他的脑子就一片空白,只剩下一个念头:救她,一定要救她。
夜骐蓦地一笑:“是城楼上那个女人吗?”
“是。”裴凯哥毫不隐瞒。
“长得的确很美,可是值得你拿命来换吗?”夜骐的眼睑半垂,修长的睫毛,挡住了他的眼神,声音里,也听不出任何真实的情绪。
“值得。”裴凯哥只回答了这两个字,却不想说,她的值得,并非单单为了她的美。
长时间的沉默,裴凯哥看着帐边的沙漏,一点点流逝,心急如焚。
就在他已经打算放弃和谈,打算用武力胁迫时,夜骐忽然笑着开口:
“好,我给你解药,但是,你要帮我做三件事。”
“好。”裴凯哥甚至都不问是哪三件事,就满口答应。
夜骐眸色深沉,呵呵一笑,摸出一个小瓶递给裴凯哥:“拿去吧,普天之下,仅此一粒。至于我要你做的事,到时候会告诉你。”
裴凯哥点了点头,再无犹豫,即刻离开,他已再无时间可耽搁。
夜骐看着他的背影,唇边笑容意味难明,又往嘴里倒了半杯酒,随即叫来舞姬,继续饮酒作乐……
裴凯哥一路疾奔回城,当他终于冲进米苏的房间,看见她的那一刻,腿骤然软了,几欲摔倒。
“解药拿到了吗?”坐在床边的裴璃站起来迎向他,表情同样焦灼。
“她怎么样?”裴凯哥问这句话的时候,心突突地跳,生怕自己已经晚了时辰。
裴璃摇头:“不好,期间又吐过一次血。”
裴凯哥稳了稳神,奔至床边,指尖颤抖着将那颗晶莹剔透的药丸从瓶中倒出,喂进她嘴里。
然后握紧了她的手,紧张地不住轻唤她的名字:“宝珠,宝珠,快醒来……”
片刻之后,她的面容似乎恢复了些血色,唇色也渐渐淡下来,再不似先前那般诡异的红。
裴凯哥和裴璃不由惊喜地对望。
然而,半个时辰过去了,米苏却全无醒来的迹象。
“那混蛋是不是在骗我?”裴凯哥咬牙,一拳砸在床棂上。
裴璃转头用眼神示意一直在瑟瑟发抖的大夫过来察看。
拿过脉之后,他畏缩地回禀:“姑娘体内的七绝散的毒的确已经解了。”
“那为什么还不醒?”裴凯哥将他提起来。
“体内……体内……似乎还有另一种毒性……让她昏迷……但是……暂时应该……无性命之忧……”大夫已经吓得语不成句。
“什么?”裴凯哥呆住。
裴璃反问大夫:“你的意思是,下毒的不止一人?”
“可以……可以这样说。”大夫已经全身瘫软,恐惧地匍匐在裴凯哥脚边,怕他一气之下要了他和他家人的命。
“究竟是些什么人,如此歹毒?”裴凯哥的眼眸,已经赤红如血。
裴璃深深叹了口气:“现在不是管这些的时候,要尽快救治。”
裴凯哥泄了气,俯身用唇去熨米苏的额,语气轻柔而哀伤:“宝珠,你快醒过来啊,不要吓我。”
裴璃默然半晌,起身离去,并示意大夫也退下。
窗外的月色,幽幽地流泻进来,一地残影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远处的楼阁之上,响起了箫声,仍如那一晚般凄婉哀绝……
那一晚,裴凯哥几乎没有合眼,一直在幻想,突然有一刻,她会醒来,或者如平日一样,在夜间最冷的时辰,往他怀抱深处钻,汲取温暖。
然而,上天并未让奇迹出现。
清晨,他看着枕畔她的容颜许久,起身出门,找到了裴璃。
“你觉得她还有救吗?”这是他第一次,用这样脆弱的语气跟裴璃说话。
裴璃沉吟半晌:“也许回到帝都,能找到比这里更好的大夫为她医治。”
“那你带她回去吧。”裴凯哥说这句话时,声音生涩嘶哑,可见决心下得多么艰难。
裴璃怔了怔:“那你呢?”
裴凯哥苦笑:“我现在走不了,北越军队还在百里之内,我昨晚去取药已经是冒险,但是我不能拿裴城十几万百姓的性命,冒险到底。”
裴璃深深看了他一眼:“好,那我带她走。”
可是,当裴凯哥将米苏抱上马车的那一刻,却又瞬间后悔了,回头盯着裴璃,眼底掩藏着不安,恶狠狠地威胁:“宝珠是我的女人,你不许碰她。”
裴璃哂然一笑:“你到这个时候还这么计较吗?‘
裴凯哥却提起了他的衣领:“我要你保证。“
裴璃拨开他的手,保证得模棱两可:“好,我不会做宝珠不愿意的事。”
怎么也放心不下,裴凯哥叫来了李嬷嬷,让她一路跟着照顾米苏。
裴璃的嘴角,微微地翘了翘……
当一切准备就绪,该出发的时候,裴凯哥将所有人都赶下车去,只留他和米苏。
他将米苏搂进怀里,一寸寸她的眉,她的眼,直至她的唇,眷恋地不忍离开。
“宝珠,等我。”他抵在她的唇边说。
刹那间,她羽扇般的睫毛,似乎轻微地颤了颤……
无论怎样舍不得,终于还是到了告别的那一刻,载着她的马车,在他的视线中越来越远,不敢等到消失的那一瞬,他转身回府。
吟儿迎了上来,小心的神色中含着丝欣喜。
她以为,自己终于得偿所愿,却不料下一刻等待她的,是地狱。
裴凯哥唇边的笑,残酷嗜血,明明看着身形未动,吟儿却在他面前骤然倒下,一双娇媚的眼睛,此刻眼珠几乎惊惧地翻了出来:“王爷您……”
他用脚尖,勾起她的下颌:“还藏有什么毒药,拿出来,我喂你挨个吃一遍。”
“王爷,真的不是我。”吟儿吓得肝胆俱裂,狂乱地摇着手哭喊。
他却脚底一翻,将她的头踩到地下:“不是你?那你告诉我,是谁?”
“奴婢怎么知道……”吟儿还待辩解。
裴凯哥已经开口:“来人哪,将她带到刑房,侍候到她想起下毒的人是谁为止。”
“王爷,王爷饶命哪……”吟儿的惨叫声,由近至远,在偌大的院子里连绵不绝,听到的人均吓得胆寒。
而裴凯哥,面无表情地回到折月院,久久地站在米苏房间的门口,却没有推开那扇门。
最后低低地问了一句:“你一定还会回来的,对不对?”
回答他的,只有寂寞的风声。
裴璃和米苏乘坐的马车,此时已经出城,当那座属于裴凯哥的城池在身后被抛得越来越远,裴璃的眼眸的颜色,也越来越深沉。
李嬷嬷似乎是年岁大了,经不起昨晚的熬夜和今日的颠簸,竟歪在马车一角打起了盹。
当他再次俯下身时,角落里的李嬷嬷,却突然动了动,睁开了眼睛。
裴璃立刻不着痕迹地直起身来,靠在马车壁上,似在闭目养神……
马车行至大漠,又是残阳如血,只可惜,今日的米苏,已经看不到了。
裴璃吩咐停下暂作歇息,跳下车去,在远处负手而立,身影融在那片惨烈的血红中,有种强烈的诡异之感。
李嬷嬷倚着车窗,时而看向车外的裴璃,时而注视车内的米苏,目光阴森……
到了上次来时落脚的那家客栈,裴璃将米苏抱下车,李嬷嬷似乎想说什么,最终却又没出声,只是拿了裴凯哥特意留下的披风,想要去给米苏裹上,裴璃却躲开了,径直抱着米苏上了楼。
李嬷嬷站在后面,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……
裴璃将米苏放到房间的床上,弯起食指,在她鼻尖轻刮了下,语气似宠溺,又似威胁:“既然回到我身边了,他的东西,你都不许要。”
米苏仍旧无知无觉地躺着,如同死了一般。
裴璃的手,落至她身上,隔着衣裳,向下缓缓游移……
忽然,身后响起李嬷嬷谦恭的声音:“王爷,奴婢来侍候宝珠姑娘洗漱。”
“把水端过来。”裴璃的眼神凝了凝,语气淡漠地吩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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