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离对熙颜和楚犀离开的这件事毫无头绪。
他坐在玖叙的对面，那人也是一头雾水。
“……坦白讲，我也不知道楚楚为什么会带熙颜出去，你就算再问我，我也不知道她们会去哪儿啊……”
玖叙为难的看着云离，他拿着桌上熙颜写的纸条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，“你看，熙颜还给你留了字条，上面压根都没有楚楚跟我说的话！”
云离仔细回忆了熙颜的一举一动，记忆始终停留在昨夜的万千灯火之中，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熙颜是何时有了想要溜走的打算。
他手掌摊开，掌心飞散出来点点细丝，缠绕飞转的光芒在窗前就断了痕迹，只有微弱的一丝光芒远远的挂在半空。
“我们先往南走吧，看样子她们是往西海那边去了。”
“好。”
西海海岸……
若是一定要让云离说出一个熙颜的所去之处，云离最坏的打算，就是这丫头还是不死心，往招摇山上去寻找狌狌去了。
云离的心情越发的沉重，他拿不准狌狌是否会出现，也无法猜测熙颜和狌狌相遇之后的事情，他现在只想加快脚程，在熙颜找到狌狌之前，先找到她。
空中飘浮的微弱的游丝已经愈渐薄弱，终于接近西海海岸的时候消失无踪了。
玖叙沿着海岸转了一圈，目之所及的，除了广袤的西海，就剩下连绵的巨石海滩，和一棵棵巨大漆黑的迷谷。
“她们该不会渡海了吧？”玖叙站在最高的石崖上，望着海平面，好像真的让他看到了一个竹筏的影子。
“你看海面上！”
玖叙果然在海平面上寻到了一道影子，只是云离看过去，好像只有一个人。
那人脚上踩着细窄的竹筏，双手背负腰间，一身白衣飘然，不用靠近云离就已经认出来了。
还没有靠岸，南笙也看见了海岸边的两个人，站在石崖上的人背上腰上都挎着长剑，青灰的衣衫随风鼓起，正对着石崖下的另一个人说着什么。
而那石崖下白衣银衫的人，正是云离。
南笙皱了皱眉，此时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？
待竹筏靠岸，南笙举步站在岸边的沙石上，他先是仰着头看了看山崖上的玖叙，认出了这就是在槐江镇和熙颜在一起的人。
“你们为何会在此？”
南笙径自走到云离的面前，不远处的玖叙也赶了过来。
“你又为何会来此？”
云离看到南笙，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恼火，看来熙颜溜出来，是为了来此处见到他么？
“我自然是四处收集残页，”南笙瞥了一眼抱着剑站在一旁的玖叙，“……你又为何会在此？你不是早就被云离打发了？”
“这……呃，一言难尽……”
玖叙挠挠头，看着南笙，“竟然这样巧，在此处遇到前辈，没想到前辈还记得我。”
南笙摆了摆手，他继续询问云离，“你们在此地，可是附近有什么异动？熙颜还在天幻宫么？”
“我们在此地就是来找熙颜的……”玖叙顺口就说了，南笙的目光来回打量着他们两个，“怎么回事？”
云离仔细盯着南笙的眼眸，“你这徒弟一贯顽皮，你心里应该有数吧，她如此溜走已经不是头一回了。”
对于熙颜的顽皮，南笙大约还是不如云离知道的多，虽然知道她顽劣，但心中总是有数的。
“她去哪儿了？”
“你离开天幻宫没有多久，她就对我问起了万妖册，我想她跑到这招摇山，大约是想要找找看有没有狌狌……”
云离看着南笙的双眼，“南笙，我们也许瞒不住了。”
南笙的心跳的飞快，他心里很清楚，若是熙颜真的找到了狌狌，那些过去，足以冲垮全部的现在。
三个人正说话间，迷谷之中传出了一声尖叫，那声音又悲戚，又愤怒，掀起的狂风几乎要把他们吹出几丈远。
招摇山之上鸟兽惊起，云离和南笙对视一眼，迅速冲进了林中，寻找声音的来源之地。
那声尖叫伴随着哭喊，云离的心都要揪起来了，直觉告诉他，他们已经迟了不止一步了……
南笙飞奔在迷谷之中，背上的剑匣中飞出的细密的剑，几乎要将他面前的迷谷都尽数砍完，他额间有细密的汗珠，他心中一片混乱，云离说的不错，瞒不住了。
可是，我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同你说啊……
迷谷深处，狌狌夹着烟斗坐在树枝丫之上，它冷着双眸，毛脸上并无表情，空地之中的熙颜跪在地上，她身边卷起狂风，一瞬间将楚犀吹出去老远。
撞在树上的楚犀艰难的撑起身子，轻声的叫着熙颜的名字，“熙颜……”
那狌狌伸出手中的长枝，把楚犀捞在它的身后，“你说她叫什么？熙颜？不不不，她可不叫这名字，她名为灵婴，虽然封印了一半的自己，但是还是灵婴。”
“灵婴……？”
楚犀趴在狌狌的背后，狂风已经渐落，只有中间跪着的那个人，捂着脸，还在抽泣。
她浓黑的长发散落在背后，手中的金丝散乱的飘散在身侧，熙颜双手捂着自己的脸，一边尖叫一边哭喊。
熙颜脑海里的每一幕情景都开始格外清晰起来，胸中压抑的感情让她心痛不已。
这就是她的过去么？
熙颜捂住自己的脸，那曾经让她无比温暖的大荒云莲面具，此时居然冰冷无比，那一朵朵贴着她的脸颊的花瓣，就像一把把的尖刀，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。
原来，我就是灵婴。
……
她想起来她出生在玉川河谷，万里冰川被她一点点融化成温暖的绿洲。
她想起来她最喜欢的杤树，种在武罗的天幻宫，绒花飘散，岁月平静。
她想起来那高耸的九重九，她想起来她红衣起舞，在扶桑树下，在白玉台上。
她想起来那个人，黑紫阔袍站在杤树桃花之中，对她伸出了手，便是她眼里心里爱慕的人。
她想起来，那个人，最终杀了她。
……
她怎么能忘了呢，她只是想不起来而已。
熙颜的指尖用力的扣在那云莲面具上，一直到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，那声音多熟悉啊，不就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声音么？
“熙颜！”南笙这么叫她。
熙颜低着头，没有回应。
南笙目光扫过一旁闭着双眼的狌狌，以及它身后半伏在地上的楚犀，走上前去，对着熙颜的肩膀伸出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