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那天夜里过后,玖叙每次外出回来,都能看见楚犀盯着一个小盒子看。
“楚楚……”玖叙坐在楚犀的身边,伸手握住她的手,那双白皙的手指有些发凉,“你总是坐在这里吹风,身体会受不了的。”
楚犀抬起头看着玖叙,红肿着的双眼看着玖叙,“叙哥,我若是早些知道那是和她见得最后一面,我……”
玖叙抚着她的脸颊,“楚楚,我只是听那些镇民的议论,说不定只是以讹传讹……”
“这个小盒子,是暮家主交给我的,她说若是有一日,暮云馆遭遇不测,再将此物交给暮临,眼下,眼下却不知,暮临是否还在……”
玖叙柔声安慰她,“我想暮云馆实力强盛,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毁的,你,你若是实在忧心,不如我们就去看看好了?”
楚犀伸出手握住玖叙的指节,“叙哥,谢谢你。”
月色倒映下的山川格外的平静,林间细碎的风声略过玖叙的耳畔,他抱紧了怀中的人,看来宁安的生活,好像就到此为止了。
第二天日头才冒出一点,楚犀和玖叙就已经收拾好了行装。
站在竹桥边的小舟上,玖叙撑着船,船尾的楚犀拽着肩上的包袱,心中万千情绪难以言喻。
从离开暮云馆到了此处,已经过了不知多少个日月,楚犀想,若是当初没有和玖叙离开暮云馆,自己是否也会身陨。
楚犀低着头,暮裳歌的面容在她的记忆里清晰了起来,从她十岁的时候,就已经在暮云馆家主暮裳歌的身边了,暮云馆对于她来说,可能更多的,是像家人一样了。
撑船的玖叙心中很清楚,暮云馆对于楚犀来说意味着什么,看着他们身后曾经居住的小院渐渐消失在视野,玖叙也更加明白,他们终究还是要走上这样的道路。
背阴之处安逸的生活,是因为身前有人为你撑起了大片的好阴凉。
当那些高大的身躯在阳光下失去踪影,那么想要撑起无忧的生活,也必须要作出一些牺牲。
这条水路玖叙走的很慢,但是那座世外的小院,还是快速的远离着他们。
等他们走到附近的镇子上的时候,太阳已经挂在头顶了。
虽然很久都没有看到过这样热络的景象了,楚犀也没有丝毫的不适应,她目光逡巡码头桥口上,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,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们,脸上都是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模样。
“叙哥……”楚犀轻轻拉住了玖叙的袖子。
玖叙牵着她的手穿过熙熙攘攘叫卖的小贩,“我们去这镇子上的茶馆坐坐,看看能不能收到什么风声。”
“嗯。”
镇子位于伊水和洛水交接之地,每日往来的形形色色的人数众多,尤其是位于镇中繁华街口的三道茶馆,远远的便能嗅到茶香。
只是此时,玖叙和楚犀并不是循着茶香来的,穿过拥挤的堂前,玖叙带着楚犀拐进了茶馆的后院,找了一处不太显眼的角落里坐了下来。
小二端上来的特色茶点都没有提起楚犀的兴趣,她皱着眉,手指轻轻的掩着口鼻,周围有些浓重的檀香气味让她有些难受。
她细微的动作都落在了玖叙的眼里,他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楚犀,“楚楚,你还好吧?”
楚犀摇摇头,耳朵将周围的声音都听得仔细。
“哎,你们可听说了?那个太山的暮云馆暮家……啧啧,真是惨哟!”
“哎是啊是啊,我听说啊那个大火烧了好几天呢!最后里面可什么都不剩了。”
“……听说这个暮云馆供奉的什么神仙呢,看来是遭了天劫了哟,那天据说有人还看见了龙行飞天呢!”
“啧啧,这一定是得罪了什么天山的神仙了,那个暮云馆啊,神秘的很,之前在太山脚下,远远就能看见一座高高的黑塔,不晓得他们到底供奉的是什么。”
“说的也是啊,不会是什么妖物吧……”
人声嘈杂的茶馆之中,各种各样的猜疑议论声不绝于耳,楚犀听的手指都攥在了一起。
不过这大抵都是外人的议论猜测,虽然不能对于暮云馆的现状下十足十的定论,但是那一场大火应该是确确实实烧了的。
“叙哥,我想回去暮云馆,不管怎样,我从十岁就跟随暮家了,就算是全毁了,我也要去看一看,还有暮临,说不定还活着。”
玖叙看着楚犀闪着光的眸子,温柔的对她笑了笑,“你要去我便陪你一同前去,若是有什么事情我能帮上忙的,我也一定倾力而为。”
茶馆里推杯换盏的杯碟碰撞,楚犀努力压住胸口憋闷的感觉,站起身离开了茶桌,穿过笑闹满堂的人群,迎着天空中温暖光辉,在身后的茶馆里留下了自己的半片影子。
玖叙跟着她的脚步走出来,“楚楚?你好像脸色不太好?”
“我没事的,你放心吧。”鼻翼间没了檀香的气味,楚犀胸口的憋闷也好了许多。
顺着洛水直下,宽阔的水面倒影着重叠的山峦,银蓝的水光反射着苍翠的树木,在略微沉重的雾色中显得格外的神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