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原上的城市,在内地只能算是个镇。低矮的楼房,破旧的街道,鲜有行人,只有狂风呼啸,雪花乱飘,车辙向镇里延伸。
二姐坚持要找一家能洗澡的宾馆。她说她的头再不洗,她会发疯。
进入主街,我让三个男人去找宾馆,我带大姐二姐去路边的小门诊吸氧。
我看楼上就有宾馆,上去看一眼,虽然不能洗澡,厕所也是公用的,床单倒干净,索性先开了两间房,安顿大姐二姐。一看见床,二姐象看见了亲人,抱着她的氧气袋直接扑倒,也不嚷要洗澡洗头了。替她们盖好被子,打开电热毯,一人一杯水放床头,我又一步三喘地迈着太空步下楼去等。
手边没有手机,我已经没有了用手机联系的习惯,而且,我发现,我不但没有王胖子和王瘦子的电话,我和段福平一路同行了这几天,也同样没有他的联系方式,除了名字,我对他也一无所知。
我坐在楼下的台阶上,象个傻狗一样,大张着嘴,被高原的风雪吹成了化石,才见三个男人剃着牙下了车,手里拎着一些吃食。
段福平一边把吃的往我手里塞,一边汇报:“我们吃饭给你们带回来了些,那边有家宾馆可以洗澡,王哥嫌太贵......”
“我们已经住下了,你们......”我指指身后的宾馆。
“那就也住这里。”王胖子和王瘦子一句废话也无,从我身边擦身而过,上楼去了。
刚刚办完住宿的几个货车司机和两个驴友拿着钥匙在搬他们的行李,我们挤过去。
宾馆前台拎出一把钥匙:“只剩一间房了。”
我想也没想:“我开了两间,我那间还有一张床,蛋二和我住吧。”
“蛋二?”王瘦子挠头。
“她起的,我是蛋二,你是蛋一。”王胖子一脸平静地回答王瘦子。
王瘦子一副欲哭的表情。
“不行,你不能和他一间房,我瘦,我和蛋一哥挤挤,我们三个住一间就行。”段福平急了。
我的目光凌厉地看一眼段福平,他下意识地闭嘴。
“蛋一......”王瘦子被段福平叫蛋一,气得喃喃自语,脸已经快变形。
我上前拉王胖子:“走吧,咱们一起睡。”
王胖子动作敏捷地闪开,我拉了空。
我指挥段福平:“走,你和我去车上把大姐二姐还有我的背包拿上来。”
段福平气哼哼地和我一起下楼。
在车上,我掏出王胖子的手机递给段福平:“帮我打开。”
“没有辅助工具我怎么打开?我又不是神仙。”
“你说你能。”
“我是能,但现在不能。”
我瞪他一眼,懒得理会他的恼怒情绪,背上背包就走。看来,我还是英明的,多年职场历练,做事从不敢只倚重一个人,多个备选方案就多条活路。这也是我今晚要和王胖子同屋睡的原因,破不了密码,只能用指纹了。
被风裹着呼啸而来的雪花扑打在脸上,刀割一般。我迈着腿想往前走,却一直是在后退。只觉身子一轻,身上的背包被段福平抢了去,他又在后面推着我走:“莎莎,你不能和蛋二哥住一个房间,咱们和他萍水相逢,并不了解,谁知道他是啥人?”
“啊,我忘了告诉你,我和他之前就认识,我们并不是偶然遇上的,我和他有重要的事情商量,你又不能帮我把手机打开,我只能找他,再说,这是高原,高原,喘口气都难,你想啥呢,大哥。”
“真的?怪道,我说他们怎么会把我当小偷打......你们去拉萨不是旅游?”
“当然......是了。”
身后的段福平呼吸沉重,我的解释显然说服了他,但他仍旧不放弃:“那藏民......”
一阵夹着雪的寒风刮过,段福平终于闭上了嘴。
他们带回来的饭已经冻成一坨,和屎一样。大姐二姐根本没有胃口吃,我也不想吃,只喝了杯水,略作洗漱,只脱掉外衣便爬上床,邻床的王胖子已经轻声打上呼了。
床单看着干净,但是人一躺上,枕头上的脑油味,被窝里的脚臭味还是很冲,我将身体缩成一团,静等王胖子再睡得沉一点。
王胖子的呼噜声渐渐变得越来越有节奏,越来越响,我翻身下床,从兜里掏出手机,借着微光去他被窝里摸他的手。
“你干嘛。”王胖子的呼噜声嘎然停止。
我连忙把手背到后面:“我,我,祝你生日快乐。”
“谢谢。”王胖子翻了个身,又睡去。
我站着没动,想进自己的被窝又甘心,正犹豫,只听王胖子苦恼地开口:“我开了一天的车,很累,你想把你当生日礼物送给我吗?我现在不需要。”
“我,我冷。”
“你想跟我睡?”语气是戏虐的。
我一咬牙:“嗯。”
王胖子哗地掀开被子,侧身往边上挪了挪:“进来。”
我再一咬牙,跳上了床。
被子小,床窄,两人调整半天,也找不到一个能将两人都盖严实的姿势,我把他的一只胳膊放平:“你侧身,搂着我。”
王胖子听话地侧过来,伸出胳膊让我枕着,我又摸到他另一只放在他自己腿侧的手,拉过来放到我怀里。好了,两只手都在我的可控范围内了。
黑暗中,王胖子轻笑了一下:“女人,你这是要入虎穴。”
“不怕,只要你不怕缺氧,喘死在这该死的高原。”我躺在他圈好的身侧,又暖又软,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肚皮,又把冰凉的脚放到他的腿上。
“你不要挑逗我,我是正常男人,唔,你把我当你的暖脚壶......”
说是这样说,王胖子的手却很君子,一直半握,象个大布娃娃,任由我摆布,却并未有任何动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