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身上只穿着中衣,袖口处有一丛翠绿的青竹,颜娘记得那是她亲手为他绣上去的。颜娘很慌张,想要问他发生了何事,为何弄成了这副模样,但嘴唇像是被浆糊粘住了一般,怎么都开不了口。
姜裕成慢慢的走近她,用沾了鲜血的手摸了摸她的脸,又弯腰在她的肚子上亲了一下,然后慢慢转身走了。
颜娘急的泪水直流,一直在心里乞求他不要走,但姜裕成没有丝毫留恋的走向了浓雾中。
“夫君,不要走…”颜娘从梦中惊醒,全身几乎被冷汗浸透。
睡在外间的青杨听到动静连忙跑了进来,姜裕成走时,吩咐她每日在外间值夜。
“夫人,您做噩梦了吗?”青杨点燃烛火后,连忙掀开帘子去看颜娘。
只见颜娘瞪大眼睛躺在床上,整个人木楞愣的。青杨慌了,连忙去摸她的额头,却摸得一手湿漉漉的,她又去摸她的脖颈,衣领处已经湿透了。
她着急道:“夫人,奴婢伺候您换衣裳吧,湿漉漉的穿在身上万一着凉了怎么办。”
颜娘的目光慢慢聚拢,就着青杨的手坐了起来,无力的问道:“青杨,现在什么时辰了?”
青杨答道:“丑时三刻了。”
“大人离家几天了?”
“三天。”
听她问起姜裕成,青杨小心翼翼道:“夫人做的噩梦跟大人有关?”
颜娘摇了摇头,什么都没说。青杨去箱笼里找了一套干净的衣裳,正准备帮她换上,就听颜娘道:“拿一套大人的过来。”
青杨立即照做。
后半夜,颜娘裹着丈夫的中衣久久不能入眠,直到天快亮时,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。
而让她一直担心着的姜裕成也不好过,他与凌绩鸣两个到九溪的第二晚就遇到了一伙械斗的混混,不小心被误伤了,他的伤在胸口,凌绩鸣的伤在胳膊。
在刑部待了几个月,姜裕成下意识的觉得这并不是普通的械斗,绝对跟他们要查的案子有关。凌绩鸣也是这样认为的,两人暂时放下对彼此的成见,相互扶持着躲到了山里的一处山洞里。
还好他们不是出生膏粱锦绣的世家子弟,山里条件虽然艰苦了一些,但凭着农家子的经验也找到了一些吃的东西果腹。唯一不好办的就是两人的伤势,虽然止了血,但山里没有大夫,自然也就得不得好的医治。
半夜时分,姜裕成发热了,高热让他渐渐的失去了意识。凌绩鸣虽然要好一些,但脑子也是晕晕沉沉的。
他望着一脸潮红的昔日同窗,心里突然多了一个歹毒的念头,若是姜裕成死在了这里,以后就没有人再跟他争什么了。
但这个念头刚一浮上来,他又马上摇头,喃喃道:“不能这样,若是他死了,我也不能摆脱嫌疑。”
他又看了姜裕成一眼,“虽然我痛恨你,但我并不想以这样的手段赢过你,我要的是堂堂正正的超过你,让张元清看看,我与你到底谁才是最出色的。”
他想到了他们还在县学读书的时候,那时候他与他同为张元清的得意门生,两人走得一直很近,平日里称兄道弟交情很好。
这种情形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,好像是他认识了范瑾以后,那个时候他卯足了劲想要做到最好,但总是被他轻轻松松的超过。原本他们的水平还不相上下,谁知一场风寒过后,他便远远落在了他的后面。
他很不服气,张元清夸赞姜裕成的时候,他总是在心里默默的发誓,发誓一定要超过他。后来他做到了,在春闱的名次上超过了他。
但在他娶了范珏的女儿后,恩师张元清却突然不认他这个弟子,姜裕成虽然偶尔还与他相交,却不如以前那般亲近了。直到他娶了聂氏后,两人的友情才真正的终结。
凌绩鸣心情复杂极了,叹息了一声后,背对着火堆躺了下去。
此时还昏睡着的姜裕成没想到,凌绩鸣的好胜之心反倒让自己多了一次活命的机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