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升离开北望轩后先回了一趟小酒馆,让人挂上说书暂停的牌子,又交代了伙计们怎么向客人解释,接着去了相熟的行会挑好了歌舞伎,叮嘱行会老板马上送去小酒馆。
一通忙碌下来已经入夜,回到家时,菜已经热了两回。
高絮是高升的妹妹,打小身体就不好,若非兄长这几年发达,有钱给她治病调养,她早就成了坟茔里的一把枯骨。
按说这个年纪,也该相人家了。可大夫还是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,她于子嗣上没有希望,也不适合操劳。言下之意是她这辈子不但姻缘薄,子女缘更是痴心妄想。
起初是难过的,但也于事无补。如今她看开了,就想着好好活着不给哥哥添麻烦,以后有了侄儿就当做自己的孩子。
“哥,那些人今天又来了。”
最近一年隔三差五就有人登门,软硬兼施,目的就一个,要把高升从程家挖走。
“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卖身的事?”高絮一直纳闷,她哥看起来对那位程姑娘很是忠心,但旁人问询,他却从来不说自己卖身的事。
“哥你是不是喜欢程姑娘?”左思右想,只有这个原因了。
高升边吃饭边听妹妹唠家常边想待会儿要去办那几件事,“她是我东家。”
“那你怎么不解释?”高絮没从他深沉的目光中看出什么,又不够笃定了。
“我要是说了,他们就会去金陵找她麻烦。”既然卖身,那命就是主人的,想要挖墙脚,就得从主人家那边下手。
他不说就是故意误导那些人,让他们以为他不肯接受条件是他自身的原因,无论是利诱还是性命相胁,直接冲着他来就好。
高絮每次聊到程家兄妹,人就有活力,小表情多得很,现在听兄长这么说,她就把椅子挪到对方身边,眼巴巴地问:“那你是不是喜欢程姑娘?”
高升笑了笑,让婆子把桌子收了,然后才对妹妹说:“喜欢啊,比你长得好看的我都喜欢。”
高絮白他一眼,“我说真的。”
婆子送来凉茶给他们去腻,高升喝了口,道:“没有男女之情。”
这是实话,但具体对程馥具体是什么样的情节,他自己有时候也很难以分清。大概是亲人、朋友、主人的综合吧。
“还有,她把我的卖身契还回来了。”高升想起那张化为灰烬的卖身契,好像自己从来没有被它束缚过。
高絮诧异,“为……为什么?”
她哥哥如今有多抢手,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都有所耳闻。京城多少高门大户想请他去做管事,甚至不少人要出钱给他开商行,只要他点头,高家立马就能走上更高的阶层。将来娶到望族女也不是没机会。
制约她哥哥的一直是那张卖身契,而现在程馥竟然还回来了,高絮看不懂了。
“不重要,不会改变什么。”高升想起还有几件事要办,便起身松了松有些僵硬的肩颈。
高絮回神,“啊?”
“我出去一趟,你早点歇。”说完人已经大步朝大门走去。
程馥一直相信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个说法,所以即便没睡够也还是起了个大早。今天他们得上清凉山看看那些客栈的情况。
迷迷糊糊地由着丫鬟们帮她洗漱穿衣,简单用了些早点。下楼时,高升已经等候多时。
上马车的间隙,她嘀嘀咕咕,“把底下的人带起来,你随我回金陵算了。”这人太喜欢亲力亲为了,这样下去身体肯定扛不住。
高升好笑,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收后宫呢。”他没记错的话,这丫头身边除了一个林檎全是男的。
闻言,小姑娘踩在马凳上的小腿顿住了,然后就见她转过身来摸着下巴打量对方,坏笑道:“这么明显?”
高升被她盯得火冒三丈,一身鸡皮疙瘩,“走了赶紧的,不然天黑都到不了清凉寨。”
程馥看他匆忙上另一辆车的背影,幼稚地哼哼,“我可是有压寨夫君的。”
说起来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去拜见一下徐则。
清凉寨依旧是那么的安逸舒适,在这里呆上半日,再忙的人也会不自觉地放慢步调。总的来说是个特别容易滋生懒惰的地方。
高升安排的是一家客房较少的客店,户主是一对祖孙,当初高升要承包,这对祖孙是响应最快的。老的通身毛病早就干不动了,同时也希望换些钱给小的读书,以便将来离开清凉寨去谋前程,光宗耀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