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是张纤纤,李兰心抚着手背烫伤的水泡沉默。
黄昏,新晴回到薇院,见李兰心落寞的站在窗前,一个大小姐流落它乡无依无靠。新晴余心不忍,取出件袍子给李兰心披上,道:“小姐,天凉了,别站风口太久。”
李兰心回过头来见是新晴,感激的看着她,道:“你想救你家将军吗?他得罪了何定,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。”
新晴自是比李兰心更清楚何定的为人,道:“我能有什么办法?我只会做些粗活。”
“我有一个办法。”
新晴纳闷的看着李兰心,她看起来不像个聪明人,不然就不会落得要靠乞讨到建业。
“你家小姐回不来了,何定咬着张府交人。这是起因,只要解决了这问题就什么都解决了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小姐回不来了?”新晴有些生气,虽然她跟张纤纤没什么感情,但张家是她的旧主,张夫人对她不薄。
“你没发现你家少爷从晋国回来后就闷闷不乐吗?张纤纤在晋国出事了,她永远都回不来了。”李兰心道
将军难过是真,新晴却是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主。
“是什么事情让小姐连成婚都不顾?”
“你家将军不让说,这不是重点,眼下最关键的是交人。”李兰心有些焦急了。
“既然如此,我们哪有人可交?”
“有!找人假冒,把脸毁了冒充张纤纤。这样就有理由不见任何人,也就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。”李兰心道
新晴惊恐的捧着脸往后退缩,道:“您想让奴冒充?”
“我是说我。”李兰心依然很平静。
新晴放下手,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兰心,她是不是疯了,这么漂亮的姑娘家毁了容,将来还怎么嫁人?
“我是说真的,我的身量和张纤纤差不多,眼睛还有些相像,冒充她不成问题。”
“将军知道吗?”
“诸葛靓是君子,我跟他明说他定是不愿意的。”
是你自己提出来的嚯,可没有人逼你呦!新晴赞许道:“好!小姐需要奴做什么?”
“我们去厨房烧一锅热油,我会把那里所有的人支开,你负责把风,若让人发现,我的脸就白毁了。”
事情办馁了,新晴找个由头把诸葛靓请到薇轩。
诸葛靓进到内室,见一女子背对着门坐在梳妆镜前,那衣服…那身材分明就是纤纤。
诸葛靓难以置信的望着‘纤纤’,激动道:“纤纤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
新晴一听这话就松了口气,而‘纤纤’仍旧坐那一动不动。
“纤纤!真的是你吗?我不是在做梦吧?”诸葛靓眼中噙着泪水一步一步走向她,他怕走得太急她会消失了,这是在他梦里浮现了无数次的画面。
诸葛靓轻触‘纤纤’的手臂,感觉很真实,忙一把拉起她转过身来。那女子戴着面纱,只露出一双眼呆滞的看着他。
这双眼不正是纤纤吗?诸葛靓正想揭开面纱。
新晴急呼:“不可。将军,小姐她…小姐她…”
诸葛靓见新晴焦急的模样,以为纤纤出了什么事,急得一把拉开面纱。面纱之下是一张恐怖的脸,脸上密密麻麻的水泡,没有一寸健康的地方。
诸葛靓吓了一跳,却也让他清醒了不少,他凑近‘纤纤’嗅了嗅,又往后退了两步,从上到下检视了一遍。
“你不是纤纤,你为什么要冒充她?”
“我…”鸭公喉般沙哑的声线从‘纤纤’嘴里冒出来,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,赶紧闭上嘴不在发声。
一种被人戏弄的感觉让诸葛靓火冒三丈,一把将‘纤纤’拉倒在地。
新晴急忙用面纱遮住‘纤纤’的脸,焦急道:“将军您怎么能这样?她是小姐,她就是小姐,您可以毁婚,但不能因为她毁了容就不认她。她已经够可怜了!”
诸葛靓莫名其妙的看着新晴,这丫头何时敢跟他叫板了?
吵闹声成功的把仆人吸引了过来,围观的人为数不少。
新晴见事情发展跟她们预料的一样,到明天,这些人就会把小姐毁容的事传得全城皆知。新晴心里很满意,还假装气愤的把围观的人轰走了,又命人看着院门,不让任何人靠近。
“你怎么穿着纤纤的衣服?赶紧给我脱下来。”诸葛靓见‘山寨货’坐在地上一动不动,扯着她的外袍正打算硬来。
‘纤纤’也不反抗,只静静的流着眼泪。
新晴回到室内,急忙把诸葛靓拉开,扶着‘纤纤’坐下,道:“她是李小姐。”
‘纤纤’对诸葛靓点点头
诸葛靓如遭雷击,震惊道:“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?是谁伤了你?我定不饶他。”
李兰心只是流泪,并不言语。
“别哭了,眼泪粘到伤口就没法复原了。”新晴替李兰心拭泪,又对诸葛靓道:“是她自毁容貌和嗓子。何定要将军交出小姐,李小姐想要李代桃僵替将军解围。”
诸葛靓严厉的眼神,道:“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?一个姑娘家心也忒狠了!”
李兰心的心拔凉,不顾破漏的嗓子道:“不毁容我又能嫁给谁?早在夜晏我就把清白给了你。”
又是一个雷爆轰顶。诸葛靓的小心脏都快受不了了,勉强挤出几个字,道:“你…”
难怪那天醒来就不见愔娘,感情是睡错了人。诸葛靓‘你’了半天也形容不出他此刻的心情,看着从前一直把他当男神的新晴也开始鄙视他,诸葛靓有种掉进坑里的感觉,指着新晴道:“你把张府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跟她说清楚,我明天就把她送回张府住,你也跟着她过去,一步都不准离开她。我会请东吴最好的大夫治好她的脸。”
诸葛靓说完又去了张府。
新晴与李兰心相视一笑,她由衷的佩服李兰心。新晴垂涎诸葛靓却一直无从下手,李兰心做了她想不敢想的事,比如说乞讨来建业和毁容…成功并不只靠运气,同时也要很大的勇气,新晴自知比不上李兰心,便认命的帮助这个勇往直前的姑娘。
翌日,张纤纤毁容被诸葛靓休弃的消息传得满街满巷,张纤纤也被接回了侍中府,府中的丫环婆子都好奇的围在她院门口,新晴刚赶走了一拔又新来了一荐,令她烦不胜烦。最后张悌把府里的奴仆全换了一批,对外宣称:女儿的脸是替外祖父煎药时走水,烫损了容貌又被浓烟呛坏了嗓子。
外界有惋惜的,也有看笑话的。
张夫人是个软和柔善的主,知道李兰心是自毁容貌替张府解围,又是纤纤的同窗,初见李兰心就心疼道:“我可怜的孩子,娘一定治好你的脸,让你漂漂亮亮的嫁给靓儿。从今往后我就只有你一个孩子了,如果你也觉得我可怜,就把我当成亲娘吧!”
李兰心幼年丧母,父兄都是个粗鲁的武夫,受到张夫人这般掏心掏肺的疼爱,一时感动得一塌糊涂。
新晴小心翼翼地替李兰心敷药,道:“做张小姐幸福吗?”
李兰心点了点头,道:“嗯!她怎么这么命好?母亲美丽、细心、体贴,父亲儒雅、慈爱、宽容…我父亲也是武将,他从来都是用军棍管教我兄妹,我还好,我哥常被他追得满军营打…”
“你不觉得我家小姐的脾气古怪吗?”
她平常只跟左芬来往,物以类聚,她俩性格应该差不多,只是左芬是才女,孤僻些也没什么。可她张纤纤算什么呀!
李兰心摇了摇头,道:“我跟她很少往来,古怪说不上吧!就是脾气暴躁了些;女红差、字也丑;脑子不好使,诗经都背不全…”
新晴笑笑道:“我家小姐有这么差吗?老爷和将军可常夸小姐聪明。”
“那是左芬教得好。”
“左芬是谁?”
“…”
这对主仆相处融洽,李兰心总算苦尽甘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