丹衣是这梨园的台柱子,丹衣二字是艺名,至于本名叫什么,他早忘了,丹衣幼时逃难于此,饭都吃不上,哪里顾得上名字。
师父收留了丹衣,是因着他模样生得俊俏,也是祖师爷赏饭吃,丹衣十四岁第一次登台便惊艳全场,从此声名雀起,风头一时无两。
丹衣第一次遇见那人,是民国十七年,十五岁。
澎城没有人不识得他,澎城少帅沈冬青,年轻有为,南征北战,金戈铁马,前年冬天老帅战死,他以一己之力扫除异己,继承帅位。
那一年冬天城门外的雪,尽数被鲜血染红,不服者、有异心者,皆于门外鞭笞至死,他的狠辣手段,自此人尽皆知。
沈冬青手下的一支澎城军随我戎马半生,打下这一隅江山,士兵就是他的手足兄弟,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。
可他眼里也容不得半点砂子,尤其是被叛欺骗与通敌卖国!
他有一位未婚妻,是老帅在世时为他定下的,是名门闺秀,知书达礼。
沈冬青是个粗人,自觉女人如衣服,于男女之事不外乎传宗接代,根本不在乎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,况且,国未定,好男儿何以为家?
只是沈冬青没想过,此生会遇见那一人。
那是一个人间三月,杏花微雨铺满小巷深处的时节,那一日梨园里照旧宾朋满座。
丹衣一登台,一甩袖,一转身,一回眸,还未开口,便已博得满堂喝彩。
锣鼓声起,丹衣启唇清唱,起承转合,柔肠百结,眼儿心儿全浸在那戏中人的人生里。
都说戏如人生,人生如戏。
其实人生不如戏,戏不如人生,上了妆,你可以是才子佳人,可以是王侯将相;卸了妆,你依然是凡夫俗子,眼前依然是柴米油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