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走进明理楼余宁才发现,江南贡院当真好大的手笔,居然请了这么多读书人,难怪刚进来的时候呼吸都有些困难,原来明理楼中居然聚着这么多人,一座大厅里密密麻麻的坐了足有五六百人,这么多才子聚在一起,谈论诗文经义,难免汇聚出惊人的才气来。
这里的人实在太多,一时没找到徐祯卿、陆希声等熟人,也没什么人认出他,干脆找了个空着几个位置的长桌坐下。
桌子上除了各色精美的菜肴外,每个座位的角落上,还摆着笔墨纸砚,以及一只栩栩如生的纸质白鹤。
宣纸是上好的泾县五心宣,历年都被列为贡品,就连墨锭也是上好的松烟墨,只是那白鹤摆在这里,又是做什么用的?
李寻欢看出余宁有些不懂,轻声说道:“余兄,这是儒术中的鸿雁传书,纸鹤得才气灌注,自然通灵,待会文会开始,你只要把字写在宣纸上,这纸鹤自然会帮你送过去,才气精深时,哪怕相隔千里,都能送到。”
余宁恍然大悟的点点头,这不就相当于信鸽嘛,目前他对这个世界的玄修/异能体系了解不多,但目前来看,才气才是第一生产力,祈雨要才气,止涝要才气,打架要才气,如今送个信都要才气。
身旁有人嗤笑了一声:“孤陋寡闻,果然是寒士。”
李寻欢皱起眉头望过去:“阁下无端出口伤人,是否太过分了呢?”
说话那人斜睨李寻欢一眼,冷笑道:“连鸿雁传书都不知道还不是孤陋寡闻?没准是从哪里溜进来的。余兄,我说的对么?”
余宁冲李寻欢拱拱手,表示谢意,眯起眼睛望向了那人,身穿轻裘,显然并非官员,但必是名门子弟。因为在这个时空,越到高层,打扮越为讲究。
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,所见的贵族子弟无不傅粉施朱,蹑高齿屐,身穿着各色各样的奇装异服,披着各色各样的轻裘。大乾传自梁朝,在历史上的梁朝全盛之时,贵族子弟无不熏衣剃面,傅粉施朱,驾长檐车,跟高齿屐,坐棊子方褥,凭斑丝隐囊,列器玩於左右,从容出入,望若神仙。现在看到的这人就是这副打扮。
只是怎么感觉长得有点熟悉呢?
余宁皱起眉头问道:“敢问阁下是?”
丁旭:……
李寻欢哈的一声笑了起来。
丁旭嘲讽的话刚刚说到一半,就被余宁的问话给活活噎了回去,差点没给气死,搞了半天,对方原来连自己的名字都没记住?
他深吸了一口气,让自己冷静下来,君子报仇十年不晚,就让这腐儒书生得意一会又如何?
见那世家子弟沉默下去,余宁又跟李寻欢闲聊了一会,这时候明理楼的大厅里又来了不少人,几乎已经坐满,坐在前面的大都是一些老者和身份尊贵者之人,没什么身份地位的,都只能坐在外围的座位上,或是干脆站在那儿闲聊,似趁墟多于文会。
余宁长身玉立,穿着游戏奖励的月白色儒衫,论起容貌和气质来是一等一的,一时间倒很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,不少人也过来跟他攀谈几句。
站在那的大部分是一些穿着儒衫的穷酸书生,大都是一些没有什么名气的人,也有几个穿着单薄的书生在角落吟哦诗句,余宁偶然听了几句,和脑海里熟知的那些诗文相比,大都没什么新意。
微微笑了笑,倒也没有说什么。
文会进行到现在,目前最出风头的便是最近崭露头角的唐伯虎了,他在现场写出一首五绝,具体是什么,余宁并没有听清,场内正在点评。这时候场内太过拥挤,也一时看不到这位大神的真容。
文会只是文会,没有多少新意可言。正当余宁觉得有些无聊的时候,外面有人喊道:“王祭酒、裴学士来了!”
那人口中的王祭酒就是江南贡院的祭酒王弼,出身于诗酒风流的琅琊王氏,据说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是大儒,这次也是今科乡试的考官。
身为两位主考官前来,众人纷纷起立致意,等王弼和裴矩坐到几位大儒那里,众人才纷纷落座。
王弼是个有些矮胖的老者,相貌平平无奇,余宁又看了一眼裴矩,相貌清癯,看起来是个温文尔雅的文士,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极为独特的气息。
王弼落座后,干咳了一声,苍老的声音响起来,说也奇怪,他的声音不大,甚至有些柔和,却轻而易举的压过了其他人的声音。
“今日正值中秋佳节,王某有幸主持此次文会,那么话不多说,文会开始。”
“诸位也曾听说了,王某崇尚清谈,今次文会与往日不同,诸位都有机会参与清谈,但是今日场上的人实在太多,除去六位大儒之外,还有两位才子可以列席。”
王弼又解释了一遍玄谈的规则。
事关己身,余宁听得十分仔细,原来跟李寻欢说的一样,这次文会的两个主题是玄谈和诗词,首先是玄谈,由号称大乾玄谈第七的王弼出题,谁要想参与跟六位大儒的辩论,便在身前的宣纸上写上答案,限一刻时间内写好,由纸鸽鸿雁传书给王弼,再由他进行评点。最后回答最佳的二人得以参与玄谈。
好像挺难的啊……
余宁垂下眼帘,默默的想道。
许多人摇摇头,放弃了这次参与玄谈的机会,玄谈并不算太难,但难在是由王弼亲自出题,评点。天下清谈高手二十有七,不乏舌绽莲花之辈,但最为难缠的便是此人。写得平淡无奇倒也罢了,万一写不好,被王弼评点几句,伤了文名,那还不如不写。
过了一会儿,王弼淡淡道:“我的题目是,世界万物究竟是生于有,还是生于无?”
有人击了下磬,计时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