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爻掐指,觉得次日晚边勉强还算个好时辰。
从卜筮的角度,的确是举行祭祀的吉时;从时间长度来看,只是两天一夜,饿不死人,百姓们尚等得起;从搜寻的进度来看,泯江不宽,失踪的船只数量众多,如果两天一夜都找不回来,基本上也就没必要再找下去了……
一抬头,车胜在簇拥里眉头紧蹙,频频表态,后来就只剩下焦头烂额,满面忧愁。
其实比起所有人,围绕在他身上的悲惨要实质的多,妻子重病在榻,女儿失踪,岳母刚死,桩桩件件都叫人揪心。
可他矗立着不倒,强压着悲愤与伤感,先将大局与多数人的感受摆放在自己的家事之前,这样的胸襟与气度,真是令人敬佩。
小爻偏头询问谦师父:“那个预象……不说不要紧吗?”
谦师父饱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,竟一连反问了三个问题:“你确定你看见的生灵涂炭,一定就是今天或明日吗?你先前也曾预见过天灾人祸,可曾成功阻止?你说你看到白骨满滩,觉得那就是人间至痛的事,但你可曾想过,如果这次的神罚是真,百姓将来无珠可采,没了生计,会不会更痛苦?”
小爻被这些虚张声势的问题堵得哑口无言。
虽然……但是……她还是觉得放逐灾难发生,明知一切却不管不顾,这样做是不对的。
再度回到车府,四下依然狼藉。
下人们来来回回穿梭在小径上,忙着将碎掉的一切修整回子时之前的模样,那么多的脚步来回走动,却依旧静谧,大家遵循着故有的秩序,在刻板中行进,每次有人从她身边路过,都像随风而来的一团棉絮。车府已然颓败如斯,却仍旧保持着吓人的神秘感。
小爻在安静中睡了一觉,一觉醒来,沐浴洗梳,换回女儿打扮,推开窗,云板上正好传来亥时的讯息。
下人们鱼贯送入众多佳肴,她边享用边打听戚迎青的状况,最后得知人尚未醒转,员外一直静守卧房,直到此时还未出来过。
她点点头,想了一想,怀着好奇再度发问:“戚姨娘既是姨娘,不知员外正室在哪?”
一个长相水灵举止活泼的丫环回答道:“正房夫人十几年前就没了,十年前老爷在江边救下姨娘,不久之后迎娶进门,本该为续弦,奈何族中长老不喜姨娘出身微寒,就要她先诞下子嗣再说。”
“哦。”原来如此。
小爻嚼着碎嫩的藕尖,寻思看来不论是魔界还是魙境,儿子总要比女儿金贵一些。如此一来,不免牵动记忆,想起自己的八弟,羸弱却又天生尊贵。
她放下碗筷,又问道:“我见城中百姓无不对车员外礼敬万分,又称他车大善人,车家一直都是巨擘之家吗?”
还是那个小丫头,先摇摇头,再回答:“那倒非也,往前倒个半甲子,车氏一族还落败得不像样子呢。更可怜,我家老爷年幼丧父,是车母沿街挑筐卖桃,方将他含辛茹苦养大的。年青时,老爷为了生计,只能撑船打渔,靠水维生,因此水性过人。有一年冬天,他捕鱼时不慎坠入寒江,人非但没事,还摸出许些母猪蚌来,开蚌得珠,这才有了振兴家业的本钱。这事以后,他开始苦心钻研江珠生意,得了名利,也没忘记惠及大家,手把手教给大家采珠之道。临江县本来是个穷末之隅,正因为老爷,才有了如今这般局面,邻里广念他的好处,故而称他一声大善人。”